这部另类“慰安妇”电影 是今天该被关注的主旋律

8月15日，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72年前，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无条件投降。

今天，有一部纪录片，值得被格外关注-----《二十二》。

在日本侵华战争的八年期间，20万中国妇女被迫沦为日军的性奴隶。在影片《二十二》开拍之时，中国内地仅剩22位“慰安妇”幸存者，而当昨天电影正式上映前夕，这个数字，变成了8。

在《二十二》之前，导演还在2012-2013年拍摄了一部相同题材的短片，叫《三十二》（当时幸存者的数字）。影片片长只有43分钟，每一个镜头都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短片没办法在院线公映，但在网上依然掀起了热议，获得了好评，豆瓣上的评分高达9.3，还在国内外获得了许多奖项。

终于，《二十二》昨天正式上映，日子挑的很有意义，8月14日，是世界“慰安妇”纪念日。

叔不喜欢这个词，也厌恶这个纪念日。

“慰安妇”不是一个标签，不是一个身份，更不是一个群体。它是一个可怕的粉饰性词语，遮盖了强奸、蹂躏、侮辱、糟蹋等由性而延伸的群体性暴力联想，它象征着历史中最阴暗、最残暴、最毫无人性、最惨绝人寰的一段。

选择这个题材，就注定它是一部沉重的电影。

但，这部电影做的，不是激愤地控诉，肆意地煽动，或者冷峻地审视、咄咄地拷问。相反，它保持住了纪录片的冷静、客观，平淡得出人意料。它用最克制的善良，表达了电影海报中传达的温情：为历史画像，用深情凝视。

在观众的惯有想象中，对这类题材的电影，会有一种天然的“害怕”“恐惧”，因为它的阴暗和残忍，让人不忍直视，无法直视。

2016年，韩国也上映了一部引起强烈反响的“慰安妇”题材电影，《鬼乡》。电影缘起于“慰安妇”幸存者姜日出老人的证词，导演赵正莱因为看到了姜日出奶奶的一幅画作——《被蹂躏的少女们》，所以决定拍摄一部这样题材的影片。

电影的镜头对准被日军抢去做“慰安妇”的一群朝鲜女人，讲述了日军从朝鲜半岛掳掠20万名少女，被拉到中国牡丹江“慰安所”充当慰安妇的真实故事。它剥去了所有“慰安妇”似的粉饰，赤裸裸地展现暴力的胁迫，残忍的性侵。

《鬼乡》直面血淋淋的残酷和苦难，用重现历史的方式铭记历史。

韩国电影《鬼乡》剧照

《二十二》不同。

它跟你想象中的，所有和“慰安妇”题材相关的电影，都不一样。

它没有表演，没有故事，甚至连回忆都没有。

它没有，消费她们的苦难！

很多老人，并不愿意往事被重提。

重揭伤疤，有切肤之痛。

“难以启齿”，是历史的一部分，导演选择了尊重。

几十年来，她们都不愿意提及此事，历史有她们曾经的遭遇，也同样记录了她们独自消化苦难的方式。

她们不愿记起，但历史不能就此埋没。因为有人还欠她们一句道歉。

《二十二》上映后，郭柯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对于曾经在《三十二》里的一些摆拍片段，他感到非常的羞愧。

因为当时的他，曾经为了影片效果，让一位老人在镜头前走来走去。

而在五年后，郭柯终于明白，对于这一群老人，“用任何的手段，任何技术对待他们，都是一种不尊重” 、“把这些老人当做亲人去看待，你的拍摄就有了分寸，问题就有了底线。”、“她们就像你的奶奶一样，试问如果有一个记者在旁边问你奶奶当年怎么被日本人凌辱，你想不想抽他？”

作为导演，他必须是一个尖锐的表达者，要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把他要表达的主题扎进观众的心里。

郭柯不仅放弃了这么做，他还把很多感人的素材删掉了，当老人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哭的时候，他让摄影师关掉了机器：“我不拍了。不想拍，觉得没有必要。”

作为一个记录者，一个创作者，他深陷悖论。

导演郭柯

与《二十二》风格截然相反的，大概就是电影里记者采访的一段，这也是叔最反感的一段。

不是反感电影，是恶心电影中的记者和摄影师。

记者面对佝偻的老人丝毫不为所动，在追问老人痛苦的回忆时，操着一口标准尖锐的普通话问：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老人在描述当时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时，记者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比“你幸福吗？”更无脑，更不接地气，更趾高气扬。

在注视与被注视的不对等关系中，老人似乎习以为常，继续吃饭，似乎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

还有一位老人直接在镜头前承认：我什么都不跟记者说，儿子孙子都在跟前，这是干啥呢？

凭什么让别人用伤口撒盐的方式完成你的采访稿？

这大概是很多媒体“挖素材，找故事”时惯用的方式，电影把这真实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电影中这些老人的后代也提过，本来之前并不知道，之后各种报道出来，街坊邻居会有流言，对这些老人也是一种伤害。

让可爱的老人家安度晚年吧

传播带来的负面效应大概也引发了导演的思考。

所以电影展示的，只是老人们的无聊日常--------早上慢悠悠地起床，简单的吃点东西，挪腾挪腾椅子，在门口坐着晒太阳；吃过午饭之后眯眯眼睡会儿觉，跟周围人用方言唠唠嗑闲聊几句，晚上吃饭睡觉。

就像，你所遇到的每一个邻家老奶奶一样。

电影里，广西桂林荔浦县里92岁的韦绍兰老人还笑着唱起了山歌：“天上落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出这条命来看。”

在她慈爱的笑容里，你不会忍心去想象，世界为什么对她如此残酷。

（世界这么好，现在我都没想死）

她曾死里逃生，却怀了日本人的孩子，即便承受了很多苦难，她依然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个无辜的孩子不是带着祝福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一生下来，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打了一辈子的光棍。

这对母子，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故事素材。

他们也是郭柯2013年的作品《三十二》里面的故事主角。郭柯曾说，韦绍兰老人的故事太打动人了，但他放弃了讲故事。

同样有故事的，还有一位湖北的毛银梅老人。她原名朴车顺，韩国人，被日本人骗到中国，收养了中国孩子。

后来韩国志愿者找到她，让她回去看看，她也拒绝了。

（有韩国志愿者过来看她，给她带来了礼物）

虽然操着一口湖北方言，但毛银梅老人还记得儿时的歌谣：阿里郎，阿里郎，翻山越岭，路途遥远，你怎么忍心把我扔下，出门不到十里你就会想家。还会简单的韩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除了家乡话，毛银梅老人还会用日语说“欢迎光临”、“请进”、“请坐”，显然，都是在慰安所被强迫说过无数次的话。

朴车顺之所以改姓毛，是因为爱戴毛主席，“我爱毛主席，毛主席也爱我们。”

电影制作完成后，毛银梅老人今年1月20日在家中去世。

还有两位老人，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去世，导演郭柯则用镜头记录了葬礼的仪式。在张改香老人下葬的当天，郭柯一起床就看到屋外皑皑雪景，“如果我们没有来，谁知道这白茫茫一片的下面，还埋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

最让人动容的，不仅是叙事的冷静克制，素材的取舍有度，还有片尾处特地打出来的老人心声：希望中国和日本要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为一旦打仗，会有许多人死去的。

喊口号容易，历经战争的残酷很难。

当然，作为一部独立电影，《二十二》的问题有很多，但你没办法苛责它。

故事没有讲好，导演知道，因为他不愿意去深挖。

剪辑过于平淡，导演知道，因为他就想任性一回。

既然它已经远超一部“常规电影”，“演员”又如此真实，还有片尾超7000人的感谢名单，实在找不到用什么姿态去“批评”，有什么资格去“评分”。

从上映第一天的1%排片，到今天的4.8%的排片，上座率接近票房排第一的《战狼2》的三倍，“自来水”的努力是有用的。

郭柯说，作为一位年轻的导演，他很想为这些老人做些什么。

叔作为一名普通的观众，也愿意为这部片子当一次“自来水”。

因为这些不该被历史遗忘的人，值得我们深情凝望。

同样是“慰安妇”问题受害国，韩国社会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值得我们思考。

据了解，韩国民间设有固定的“慰安妇关怀日”，民间组织定期会到日本大使馆前集会发声，学校会定期组织小孩子在公开的场所慰问关怀这些遭受历史苦难的老人，让他们从小就知道，这是一段错误的历史，老人们都是受害者，而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昨天是第五个“世界慰安妇纪念日”，首尔市区广场展出了500座“少女像”雕塑，以此铭记伤痛历史。“少女像”同时也登上了韩国的公交车，成为社交网络的热议话题。有关民间组织还举办了记者会，详细介绍关于百万市民共同募捐善款救助慰安妇受害者的内容。

以正能量的姿态，把历史真相公开化，而不是阴郁地把它掩埋进伤痛的记忆。

《二十二》、《三十二》里善良的老人们，告诉我们如何坚强地面对苦难。而这并不代表，她们心里没有伤。

在导演郭柯的镜头里，老人们的生活依旧艰苦，在封闭落后的流言蜚语里，她们依旧没有得到应有的善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历史的痕迹会越来越淡。仅存的8位老人，不知道还能不能代表受害者群体，等到日本政府正式道歉认罪的那一天。

看过电影之后，希望更多的观众不只“被触动”，然后在社交媒体打个卡蹭个热度，过几天就忘了这个事儿。也希望这部电影不仅仅是凭“特殊”的题材成为一部票房成功的纪录片，而是对这个善于忘记的社会，真正能产生点什么。

愿每一个真相都被正视，每一个真相中的个体都被善良以待。

编辑：news18